老支不是人名,而是村里的头面人物。支者,支使、支配者也。老支是管事的人。具体做什么事情呢?农村婚丧嫁娶,办酒席、请个客什么的,都要有人操办,主持全面工作。
村民认可的老支,都经过海选,条件:讲政治、讲正气。婚丧嫁娶,归根到底是经济问题,因此老支要讲政治,必须做到公正无私。比如,家里办丧事,要请老支来,首先家主要根据自家的经济情况,预先评估有多少客人,要买多少猪肉、牛肉、鱼、蔬菜等,不能太多,多了浪费,更不能太少,少了丢人??腿舜罄显独吹跹?,结果中午坐席时候,没饭菜了,家主会觉得很丢脸的。这个时候,就考验老支统筹协调的能力了。
我们村子里最有名望的老支,已经去世多年,可是他的事?;乖诹鞔?。他的辈分长我三辈,记忆中的他瘦刮刮的脸,顺着几根小胡须,显得精明能干。他威信之高,完全来自于一身正气,不是空谈出来的。他能把事情考虑得十分周到,能够平衡一些微妙的矛盾,农村人特别会在一些无关宏旨的事情上计较,就是戴个孝帽子也要比较大小,关系近的和关系一般的,在戴孝上是有区别的。这些事很琐碎,往往也很难办,可是在那个老支手上,小菜一碟,一一迎刃而解。
那个威望高的老支死后,村民就选了两个老支,他们都是贫农出身,忠厚老实,而且一本正经。他们做事各有分工,开始时,俩人有主有次,有内有外。家主对他们十分满意??陕厝嗣欠⑾郑源铀堑绷死现?,开销就大了很多。烟酒消费得厉害。原来,他们都是没原则的人,大事小事都要用烟去打点。其中一个老支就嗜好烟酒。
人们的怨言多了,但也不好说什么。请神容易送神难,一旦人坐了那个位置,再想把他拉下来就很困难了。
凡事都有竞争,村子里有家人开棺材铺,他很想让村里办丧事都买他家的棺材。此人很有头脑,谁家死了人,他就先把一些钱送过去,说临时借给送殡,家主感激之情,就不用多说了。慢慢地,卖棺材的人,也兼卖家具、化妆品等。谁家结婚了,也去他家买家具了,那两个老支逐渐被边缘化。
后来,有件事情彻底击垮了两个老支。一次,一家办丧事,刚买了几十斤牛肉,一称少了几斤。有人看到两个老支的棉袄里鼓鼓囊囊的,那个老支一紧张,一块牛肉掉了下来。后来,他们再也没有在重大事件上出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