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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相 | 丧酒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文 辰林 编辑 白伟志 日期: 2018-01-03

?老家有个风俗远近闻名。老人去世,子女要请戏班乐队,搭台唱戏,来喝酒的不用随礼,主人还要给客人分钱,人均600左右。酒席摆得越多,钱分得越多,主人家越有面子。

老家有个风俗远近闻名。老人去世,子女要请戏班乐队,搭台唱戏,来喝酒的不用随礼,主人还要给客人分钱,人均600左右。酒席摆得越多,钱分得越多,主人家越有面子。

亲戚家有个老太太去世了。老太太九十多岁,三男两女,五代同堂,儿孙绕膝,这得算喜丧。生前,老人独住老屋,手脚不便,请了个邻居帮忙煮饭,过了一阵,邻居嫌累不干了。老人叫子女来开会,几个儿女都住在附近,老人本意想轮流住他们家。结果孩子们商量后一致决定,送老人去养老院。

几天前,养老院打来电话,说老人快不行了。儿女赶紧把她接回来。按照风俗,落叶归根,去世最好在自己家里。安排妥当后,他们马上打电话通知里亲外戚,到布店扯上各式红白布,请上丧礼司仪,准备葬礼各项事宜。

老人回家第一天,精神略微好转。几个孩子面面相觑,有点不知所措。第二天。老人说想吃碗稀饭,儿子说让女儿去煮,大女儿说我家离这最远,这么热的天,端过来又热又烫,让二女儿去。二女儿说我手上还抱着外孙女呢,哪有空。正是七月流火,老人就喝了几口水。第三天,满屋的人都等得有点倦怠了,纷纷散去。只有一个儿子守在身边,儿子问老人,“妈,你的钱呢?你生病的时候,亲戚们给你的钱,你藏哪里去了?”第四天,老人走了,一屋子哭声瞬间响起。

在灵堂前,进入最重要的仪式——分钱。大女儿说,“我丈夫很早去世,儿子还在读书。家里没钱,我不想分?!贝蠖颖┨缋?,“你必须分,这是风俗,不能丢我们男丁的脸。”有个外甥女说,我想多分一点。大女儿说,不行,你做外甥女的不能超过做女儿的。外甥女说,钱分太少,我丢不起这个脸。大女儿说,你什么意思?我们就这点钱,看不起我们?族里几个老人出来劝架,给东家建议,女儿要分,多少随意。外甥女要分,但不能超过女儿。有个外甥女婿从城里来的,是公务员,坚决表示,这是陋俗,他不分钱。族长告诉他,“你住在城里没关系,没有这些人情往来,你家的老人还住在农村,你能忍受别人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,把别人的钱给分了,自己没分给别人么?你家老人以后也有生老病死,还需要同族人的帮忙,你断绝和同族的情义么?”年轻人一言不发。

终于出殡了。酒席上,分钱的名单一一打印,一桌一张,用红色的纸衬着,格外喜庆??腿嗣嵌宰琶ナ?,啧啧羡慕:“老太太福气好啊,分这么多钱,子孙真孝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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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5 第833期 总第833期
出版时间:2025年06月02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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