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栗住在北京宋庄,比起周围那些艺术家的工作室,他的宅子显得低调得多,从外观看上去与村宅无异。
客厅坐落在院子中央,门前两棵老槐树枝遒叶茂。推门进去,浓烈的烟草味扑鼻而来,主客正围着一张老榆木大茶几品茶论道,老栗和妻子廖雯坐在右侧,访客则坐在对面的矮官帽椅上。裸露的圆木房梁和立柱泛着幽暗的赭黄色,门口通向茶几的一溜儿灰地砖磨得锃亮。
我坐在茶几对面的空位上抓拍,老栗的脸在慵懒的烟雾中若隐若现,一旁的廖雯抽着更强烈的雪茄,烟头上火光忽明忽灭。拍了几张后,我起身走向南侧的窗边,前院种着果树,两只肥硕的母鸡扎撒着翅膀正在石榴树下欢快地刨坑。远坡下一潭池水闪着莹莹碧光,一个男人蹲坐岸边像尊垂钓的雕塑。
“我一直在反省自己过去写的东西,很多现在都没法看,自己都不知所云,”老栗吸了一口烟后轻声说,“我现在推掉了大部分活动邀请,只想做个乡绅……”
四周墙壁上挂着当代艺术家的绘画与摄影作品,它们静静地聆听主客的交谈。谈话气氛呈峰谷状变换,高潮过后会突然陷入冷场,老栗低头摆弄起振动不停的手机,廖雯斜身瞟着他,访客把目光落向茶几上的茶具?!袄趵鲜Γ颐窃俚皆鹤永锱男┱掌??”我插话道。老栗放下手机,随手续燃了一支烟,带着我穿过客厅的侧门来到院子里。
西侧厨房边有个月亮门,阳光被门内一小片晃动的竹子打碎,落在老栗身上跳闪不停。院子里除了一条扑打栅栏的牧羊犬,没有其他动静。老栗不停抽着烟,眼神不知落向何处,我让他坐在庭廊下的条凳上,他稳下来。秋天的气息在明暗交汇处飞舞。
几天后的一个周末,在798一家画廊的展览开幕式,我巧遇老栗,藏青色棉布褂衬着他雪白的发须,胸前别着一朵鲜花,他和妻子廖雯走在队伍前面,后面是作者和一众嘉宾。